作者：武凯
编者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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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气化浪潮席卷而来，全球汽车产业正酝酿新变局。时代财经推出《新能源汽车地理》专题，从新能源汽车整车及产业链领域，盘一盘全球新能源潜力之城。
2月24日，立春已过半月有余。浙南的油菜田花团锦簇，但瓯江入海口的海风仍呼啸不停。与海岸一路之隔处，威马汽车温州工厂内人影寂寥，让瓯江口的春日更显冷清。
2月24日下午，威马汽车温州工厂正门少有人员出入。时代财经摄
自2022年下半年接连传出降薪、停产、资金链紧张传闻至今，威马汽车的处境备受关注。此前，时代财经在威马汽车黄冈制造基地探访时发现，威马汽车当地工厂几成空城，除一两个值班人员出入外，整个厂区内几乎看不到其他活动迹象。而在威马汽车温州工厂内，同样的故事也在上演。
作为昔日温州新能源汽车产业的领军企业，威马汽车温州制造基地于2016年11月开建，一期投资额高达67亿元。该基地北邻瓯江北段入海口，三面环水，占地千亩，地理区位优越。但受资金等问题影响，当前威马汽车温州工厂内人烟稀少，只有工厂大门处有门卫人员值守。
威马汽车温州生产基地停滞，或也让温州新能源汽车产业备受寒意：自2016年落户温州以来，威马汽车一度是温州倾力打造的明星项目。据媒体报道，该基地竣工时，相关负责人曾称引入威马是“圆了温州30年汽车梦”。但随着威马汽车温州制造基地陷入停滞，温州新能源梦似有破碎之感。
不过，命运颇为眷顾温州。就在瓯江口上游70公里的一座村庄里，比亚迪有一座新能源动力电池生产基地日前已然破土动工。该项目于2022年11月正式对外宣布，规划年产能20GWh，投资额达65亿元。温州的新能源故事好似突然迎来了转机。
从高光到落寞，威马的温州故事难续
温州位于浙江省最南端，素以鞋革、纽扣等传统产业闻名，此前更是以“皮革厂”快速出圈。但在近年来，随着国内产业变革、制造业升级，温州也希望在高端制造领域占据一席之地，新能源汽车产业便是其中关键一环。不过，威马汽车遇到的种种危机挑战，则让温州新能源汽车产业倍感凉意。
2月24日，威马温州工厂内大量车位闲置。时代财经摄
2月24日下午，时代财经来到了威马温州制造基地。在一片冰凉的海风中，威马工厂三个大门紧闭，鲜有人员进出。虽是工作日，但厂区内异常寂静，没有机器轰鸣声，亦几乎无人员走动。厂区内充电桩完全空置，仅停放数十辆威马E.5等车辆。在工厂对面的威马员工宿舍区，海风同样挟裹着一片死寂。
一位工厂员工对时代财经表示，连月来工厂内已无生产任务，但还有部分库存车辆待售。不过他也透露称：“工厂即将复工。”
另一位知情人士兼威马车主表示，威马温州工厂已停产2月，其售后服务也受到影响。他表示，自己购置的威马EX5右后车门内侧把手断裂，但厂家并无零部件可以替换。
不过，另一位工作人员称，售后服务、零部件产品不会受到影响。该人员还表示，公司希望将库存车辆出售回款，以支付供应商欠款，之后再考虑重新投产。但其也直言：“新车至少需要等好几个月。”
其实，相较于浙江省内杭州、宁波两大汽车产业高地，温州在新能源汽车产业方面仍处于发展初期，规模逊色。公开资料显示，温州区域内早期仅有部分较为零散的汽配产业，缺乏整车制造企业和头部零部件企业。直到2016年，威马汽车首座工厂落户温州，改变了这一现状。
2月24日傍晚，厂房内没有工作迹象。时代财经摄
2016年11月23日，占地1000亩、一期投资67亿元的威马新能源智能汽车产业园，在温州瓯江口产业集聚区开工奠基。作为当年温州引进的重大招商项目，该项目包括整车制造、汽车文化园、无人驾驶试验区等三大区块，彼时号称投资量大、科技含量高、带动效应强。
威马汽车董事长兼CEO沈晖就选址温州瓯江口表示：“在新能源汽车领域，浙江省在产业政策，产销量、供应商配套、基础设施等方面都具有优异的产业基础，瓯江口具有独特的区位优势，南临机场、北临港口，非常有利于零部件以及整车物流。另外瓯江口是填海造就的全新岛屿，具备智慧交通的规划空间和基础设施建设的可行性。”
威马汽车制造基地落户温州后进展十分迅速，仅仅18个月后，首台威马EX5量产车即正式试装下线。2018年9月，首批“温州制造”新能源汽车就正式从瓯江口产业集聚区威马新能源汽车智能产业园向外交付。
威马汽车的到来对温州新能源产业也发挥了积极的带动性作用。
温州方面信息显示，扎根温州的几年里，威马汽车积极推进零件本地化，与包括瑞浦兰钧能源（原瑞浦能源）、乔路铭、铭博、正泰、致威等在内的13家温州企业达成合作，零部件涵盖电池模组、雨刮、紧固件、仪表保险盒等，双向互动之间，也带动汽配产业转型升级。
短短几年时间里，威马汽车成为温州新能源汽车产业的一张名片，“温州制造”威马汽车开始行驶在国内多个省市，威马汽车也跻身一线造车新势力。但时间来到2020年后，威马汽车自燃、锁电传闻频出，威马汽车市场销量开始大幅下滑。到2022年，威马汽车全年销量已跌至2.95万辆（数据来源乘联会），较前一年4.42万辆的销量抹去33%。
身处风波之中，威马终端市场表现更不好过。
温州龙湾区某经销店内摆放的威马W6。时代财经摄
“威马W6中配版现在15万元就卖。”2月25日，上述工作人员对时代财经表示，这一价格比定价低了近9万元，但需要尽快支付定金。就在前一日，温州龙湾区一汽车城内经销商向时代财经给出的价格是16.5万元。
不过尽管如此，威马汽车仍不好卖。另一位工作人员对时代财经表示，在前一周，浙江省全域内威马W6库存还剩4台，但一周后，这一数字并未发生改变。与此同时，在威马温州工厂内还停放着数十辆威马E.5车型。有消息人士称，这批车型已在厂内摆放许久。
对于上述内容，时代财经向威马汽车方面发去求证，截至发稿，对方未予回复。
比邻宁德，比亚迪温州建厂
温州地接动力电池高地福建宁德市。在推动当地新能源整车企业发展的同时，温州也在吸引越来越多的动力电池企业在温州投资建厂。就在今年1月30日，比亚迪在温州永嘉县瓯江沿岸投资建造的动力电池工厂正式开工建设。
比亚迪动力电池工厂项目是温州积极向外招商引资的重大成果。2022年6-7月，温州及永嘉县领导多次赶赴江苏扬州、浙江台州以及深圳、东莞等地，造访比亚迪全球总部。
在各级政府努力下，去年11月，温州方面与比亚迪宣布比亚迪新能源动力电池生产基地项目正式落户温州永嘉县。永嘉县政府方面提供的信息显示，该项目位于温州永嘉县桥头镇林福村，占地超57万平方米，用于锂离子电池制造，施工周期24个月。此外，该项目投资65亿元，规划年产20GWh，年产值预计达到160亿元，明年第一条产线将投产。
比亚迪动力电池基地已开建多日，数十辆工程车穿梭田间。时代财经摄于2月25日
对于该项目的建设情况，其建设单位负责人对时代财经表示不便透露。不过时代财经2月25日在林福村了解到，比亚迪温州动力电池工厂当前正处于快速建设中。在林福村瓯江西岸，数十辆满载土石的铲车、卡车穿梭在基地之中，轰鸣声响彻山谷。
当地一位知情人士对时代财经表示，比亚迪温州动力电池工厂于农历正月初三（1月24日）奠基，预计年底即将完工，年后正式投产。“该工厂员工数预计在6000-10000人之间，比亚迪考虑员工与家属数量配比在1:1.3，因此年后可能有超万人涌入这个村庄。”
据了解，比亚迪温州动力电池工厂所在村庄此前主要种植水稻、油菜等作物，年轻人多赴外地工作。该项目建成后，有望吸引人才回流。
对于在温州选址建厂，比亚迪集团董事长兼总裁王传福表示，比亚迪将发挥自身优势，实现早日开工、早日投产，（在温州）打造新能源动力电池战略基地，助力温州加快打造千亿级新能源汽车产业集群。
比亚迪动力电池基地施工现场。时代财经摄
时代财经向比亚迪方面了解该项目具体情况。截至发稿，对方未予回复。
其实在引入比亚迪项目之前，温州就已在新能源汽车动力电池领域进行布局，引入了瑞浦兰钧能源（原瑞浦新能源）、伟明环保、盛屯矿业和欣旺达等动力电池企业。
其中，瑞浦兰钧能源为青山控股旗下动力电池企业。在2021年4月之前，瑞浦兰钧能源就在温州投资57亿元，建设了产能26GWh的三期项目。2021年4月，瑞浦兰钧能源宣布再次在温州龙湾区投资建设新能源产业基地，规划产能为100GWh，计划总投资约300亿元，达产后瑞浦兰钧能源温州制造基地总产值将超1000亿元，年税收预估约40亿元。
此外，温州还引进了伟明环保、盛屯矿业、欣旺达等动力电池相关企业共同投资温州锂电池新材料产业基地项目，同时加强与电池回收龙头格林美合作，形成新能源全产业链闭环。
沉浮之间，温州新能源梦何去何从
威马温州工厂停产、比亚迪动力电池项目落地，一沉一浮之间，温州仍在探索适合自身的新能源产业发展道路。
2月24日，温州一位熟悉浙江省新能源汽车产业的人士对时代财经表示，近年来浙江多地市都在积极引进新能源汽车产业企业，如湖州、台州、温州等。同时，省级、市级层面也都为企业提供了政策支持。
在浙江省层面，浙江省发改委今年1月发布的《浙江省加快新能源汽车产业发展行动方案》从财税支持、要素保障、金融支持、扩大消费、人才政策支持等多方位保障新能源汽车产业中企业发展，以力争到2025年实现全省新能源汽车年产量超120万辆，占汽车生产总量超60%。
对于温州而言，温州在去年提出将鼓励自主品牌新能源汽车走中高端化路线，开发SUV、中高端轿车、商用车等乘用车，鼓励有能力的企业研制燃料电池汽车。计划到2026年，新能源汽车整车产能规模达到20万辆以上，新能源产业产值将达到2500亿元。
此外，为了鼓励当地新能源汽车相关企业发展，温州政府也制定了多项产业扶持政策，其中包括：鼓励先进新产品研发，最高提供500万元奖励；支持企业扩大销量，最高提供1000万元奖励；支持企业创新平台建设，最高提供1000万元奖励等。
温州市瓯海区某二手汽车城。时代财经摄
在业界看来，虽然当前威马汽车温州工厂陷入困境，但威马汽车的到来对当地新能源汽车产业的发展起到了关键性作用。
据了解，以威马为“核心增长极”，温州正着手谋划布局，建成瑞安智能汽车关键零部件和乐清智能电力物联网两大“万亩千亿”新产业平台。同时，引导威马、正泰、瑞立、瑞浦、金风等头部企业，加大开放合作和利益共享力度，贯通产业链供应链上下游，打造一批链主型企业，引导中小企业进入供应链体系。
其中，正泰电器主营电力设施；瑞立为浙江知名汽车零部件供应商；瑞浦为青山控股旗下动力电池企业；金风科技为头部清洁能源企业。众多新能源汽车产业链上下游企业聚集温州，一定程度上加速了温州新能源汽车产业的发展。
公开数据显示，2022年温州新能源产业规上企业已超600家，新能源产业规上产值超过千亿元，增速明显。
温州市龙湾区某汽车城内，各色新能源汽车品牌车型汇集。时代财经摄。
在汽车产业上游布局之外，温州当地新能源汽车市场也在快速发展。
在温州龙湾区某汽车城内，十余汽车品牌、数十款车型汇集于此。其中，新能源汽车品牌占据绝对多数，如特斯拉、小鹏汽车、蔚来、路特斯等。“仅特斯拉一家品牌在温州当地就有6家体验中心。”该汽车城内一位知情人士对时代财经表示。
在温州其他地区，如此规模的汽车城在当地还有多家，这也侧面反映了温州当地新能源汽车消费市场的信心。
新车交强险数据显示，2022年温州新能源汽车销量累计达到8.17万辆，同比激增85.86%。在浙江全省范围内，这一销量数字仅次于省会杭州，已超过省内第二大城市宁波。
在多位当地从业人士看来，温州是适宜新能源产业发展的一片沃土，但目前整车领域还难以实现关键性突破。很大程度上，温州需要更多的“威马汽车”。
值得一提的是，多种迹象显示，威马汽车温州工厂困境或迎来转机。
在日前媒体关于沈晖的一则报道中，沈晖透露称“其实我们复产是有一系列步骤的，‘卖得多亏得多’的问题的解决是复工复产的前提。”另据公开报道，2月23日，温州市委书记刘小涛还陪同其他来访企业参观了威马汽车制造温州有限公司。这被业内视作积极信号。
就温州市新能源汽车产业发展现状以及威马汽车温州工厂当前困境和解决方案等事宜，时代财经分别致电温州市发改委、投资促进局等部门了解情况。温州市发改委相关负责人表示“不便在电话中沟通”，投资促进局则表示，“不了解威马（温州工厂）事宜。”
时代财经离开温州时，望了一眼瓯江。这条浙江省内第二大河贯穿温州全域，在滋养这片土地后，奔腾涌入东海。现如今，曾在上游惠泽比亚迪的瓯江水，还能否托起下游的威马汽车呢？
远处几只海鸟飞过，或许它们将见证答案。
